秦时月短诗四首

《我是个农民，我不需要很多》
文/秦时月

我只要一条好路
一条能顺利通进大山褶皱的路
把我待字闺中的山珍们啊
统统嫁到山外去
活出它们的荣耀与瞩目

我只要几间土坯房
能抵挡那炽烈的阳、滂沱的雨
灌脖的风，和没膝的雪
能容下一垸子亲情，和满地陈谷烂米
也就足够

我只要一个没有太多异味的厕
而非一口圆缸，堆满污物
双脚踏在木板上颤栗，掩鼻
任山风挟一路的臭

我只要买到放心种子、农药，和化肥
让我的心肝宝贝不再转基因
那些挑三拣四的城里人，眼里不露狐疑
骂我祖宗八代的娘

我只要门前池塘和田里沟渠
复归昔日的碧波，荡漾
万顷良田啊，风吹稻菽千重浪

我只要劳损的身有张修理的铺子
而不因我是农民，兜里只有欠账
就将我拒出门外。大病我们也就认了
可别叫小鬼，随时要了我们的贱命

我是个农民，我不需要太多
梦，也不需要很美
2013．2．12

《说与父》

烫手、灼眼、惊心，是没办法的事
那边的人不告诉我，这边的人告诉不了我
我想象着那边的一切
一定会像人间斗转星移
一定会像人间潮落潮起
一定会像人间熙熙攘攘
一定会像人间趋名逐利
一定会像人间恩怨情仇
一定会像人间阴暗龌龊
一定会像人间，上班的上班，种地的种地
经商的经商，做官的做官
父亲一定是在公干
烧了那么多纸钱，足够父亲捐顶乌纱
也会像这边的儿子，眼前老是切换笑脸
皮笑肉不笑，翻脸比翻书快
也罢，父亲，就这样过吧
不要想那么多，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管它虚情还是假意，就像儿子在这边
冷脸和欢颜须一并笑纳

《今夜，我想给父亲打个电话》

一串蝌蚪似的号码时时蹦出来
烫手，惊心，灼得我双眼模糊
无语凝噎
如蜂蜇、电击，不住地痉挛和颤抖

今夜，我想给父亲打个电话
也不知那边的邮路通不通、挤不挤
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父亲
就像父亲在这边时总怕吵醒我

父亲睡了，号码醒着
就像父亲的眼睛，看着我
很温存，又总像在追问什么
2013/2/9

《今夜，我看你来了》

今夜月明星稀，人间灯火通明
我打破千年的禁忌，做个说谎的孩子
挣脱，那一双双睃巡跑跳的眼睛
裹一身清冷的月色，揣一腔愁结的心思
扮作虚拟的新郎，移步你的门前
轻叩你的窗棂，唤你一声：“啊，我的娇娘！”
我听见一阵袅娜的声音，从地心溜出
如丝、如帛，曼妙、悠长

我知道，你也会在艾怨着等我
睁着那双乌黑的眼睛看我
还会翘起那好看的红唇
迎候那千年的香吻，染红我们的双腮
那隔世的情景啊，恍然如梦、如昨
亲，今夜人间安好，小村安好，我亦安好
你，安好?
2013/2/14